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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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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等安川與安子睿出來後,他們一行人便離開了肅嶺縣衙,回到了原來下榻的那家客棧,見他們又帶了新的客人,掌櫃的甚為歡喜,道:“幾位客官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咱們這兒正好還有幾間空房。”

其中一間,便是原來雲家二爺住的屋子。

見雲向迎已經離開了客棧,許長恒心裏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

等宋睦的案子處理妥當,他們便能回去了,而陳中澤說,回到南和縣後,穆松的狀況有所好轉,大有蘇醒的跡象,雖然宋睦已死,秦英的案子似是又斷了線索,但她還是覺得若是穆松能醒來,那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

第二天一大早,客棧裏的大堂裏依然熱鬧非凡,卻不見梨花班弟子的蹤影。

有人問及他們的下落,有知情人回道:“他們昨日暮晚前便走了,那個夏班主去衙門自首,說是他早就發現穆小公子的屍體被藏在了戲班的箱子裏,但因為擔心衙門會懷疑自己殺人,也不想讓戲班惹上麻煩,他便擅自將屍體給運到了隔壁李家,並在那裏沈了屍,打算毀屍滅跡。你們說說,夏班主這人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怎麽就做了這麽一樁糊塗事來?”

“他還將去穆家做客的一個小孩子給灌了酒,害得那孩子直到如今都昏迷不醒呢,若是那孩子因此喪命,他可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殺人犯!”

“我倒是覺得,指不定殺穆小公子這件事情裏,他做的不止這些呢,不然你們想想,那穆小公子是怎麽從他自己的院子跑到戲臺子那邊的?這裏邊可是疑點重重呢。”

“可惜林管家已經死了,很多事情啊都說不清楚咯。”

“這高門大院裏頭的事情,就沒幾件能說得明白的,穆夫人是假孕的事情,你們也都聽說了吧?嘿,還真是奇怪了,假的都能瞞這麽久,也是不容易啊。”

“可不是,還真是亂得很,昨個兒林管家在七月山跳崖的時候,穆家的兩位夫人還在飛雲寺外頭吵了一架,還險些打起來呢……”

……

別人家的熱鬧,說的人與聽的人,都很投入。

此時,被安川包下的那張桌子前,只坐著她與陳中澤兩個人。

一大早,安川便帶著安子睿出了門,似是要去春萃堂找穆老郎中討回無束被騙走的那根人參,而宋汐留在自己的屋子裏用早膳,故而也沒有過來。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陳中澤饒有興致地問她道:“你在這裏住了幾日,那個穆小公子的案子,聽說過沒?”

她默了一默並未回答,而是轉移話題問他道:“這幾日衙門可還太平?”

“除了那個藥鋪掌櫃一天來打聽幾次之外,倒也風平浪靜,”陳中澤立刻對穆家的案子失去了興趣,向她抱怨道,“不過,你也知道,為了找宋睦,本公子成日裏在太陽底下東跑西跑,簡直要命,多虧你們恰好在飛雲寺,要不然,以何縣令的行事作風,只會將他的死草草結案,到時候,這裏多了一樁死案,咱們衙門還比他們多一件呢。”

聽他這麽說,似是也聽說過何縣令,她心下一動,問道:“陳大哥,你和何縣令也認識?”

“算不得認識,以前我有個堂兄在這裏做典使,不過他在去年已經去寺明州了。”陳中澤不屑道,“聽他說,這個何縣令雖不算個什麽大奸大惡的官兒,但也是個看錢不講理的,哪怕是命案,若是從中撈不到油水,他也是得過且過,做過的糊塗事可不算少。”

遲疑了片刻後,她試著問道:“昨日,我聽說何縣令說,幾年前,咱們衙門的一個捕頭幫他破了一件兇殺案,你聽說過嗎?”

“捕頭?”陳中澤很快便想了起來,“姓周吧?在咱們老大之前的那位?”

掩下自己心底的覆雜情緒,她看似平靜地道:“似是這個姓,你也知道他嗎?”

“我來咱們衙門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聽說是犯了什麽事兒在獄中飲毒自盡了。不過,據說這個周捕頭為人也還不錯,而且和咱們老大一樣,也是年輕有為。但是嘛,所謂人走茶涼,他人都死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我也是偶爾聽人提起過,”他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可是呀,他的那個案子,我倒是也聽說過一二。”

之前她剛進衙門時,曾經在壯班打聽過,也得到過一些消息,但她想,捕班的消息應該會更精確吧。

陳中澤沒有察覺到她刻意掩下的期待,回憶道:“聽說他之前喜歡上了一位姑娘,可人家家裏嫌棄他窮,他便趁著去辦案的功夫順手偷了報案人家裏的財物,後來東窗事發,他羞愧難當,還不等升堂,當晚就在牢裏自盡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許長恒心中不由一陣失落,因為陳中澤所言與她之前聽說的並無差別,甚至還沒有之前的詳盡些。

不過,她之前不敢問得太過明目張膽,被她問過的人,不是說不記得他,便是寥寥幾句便將她給打發了。

一個已經故去的捕頭,不僅已經不值得被人惦記追憶,甚至連茶餘飯後的談資也算不得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繼續問道:“可是,我怎麽聽說周……那人一向品行端正,根本不會做出偷竊這種事情,再說,偷竊也並非什麽要命的罪過,他也不必以死抵罪吧。”

陳中澤不認同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麽說得清楚,聽說那個姓周的是從鄉下來的,家裏的確窮得很,這男人嘛,為了得到心愛的女人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莫說偷竊了,殺人的也不少啊。再說,那個周捕頭可是個倔脾氣,定然也好要面子,能偷東西便有可能自盡,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將那樁舊聞只當一段與之無關的故事,可她卻聽得既難過又憤怒。

但她知道,陳中澤不過也是將自己的所聞所感如實道出而已,而且他的話也正是如今大多人對兄長的偏見,她能做的只有用事實證明他的清白。

她強壓了自己的覆雜情緒,問他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他的心上人是誰家的姑娘?”

兄長從未在信中提及過他心儀何人,這也是她覺得蹊蹺的原因之一,畢竟若是兄長有了心上人,照理來說應該不會瞞著家裏才是。

更何況,她之前便已經打聽過,竟沒有人知道兄長的心上人究竟是誰。

“這個,我倒是沒聽說過,”陳中澤並未察覺到她臉上的失落,難得地承認了這世上也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潘柏應該知道,我聽說他和那個姓周的捕頭關系極好,算是他半個徒弟呢。”

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這也是她願意與潘柏同住在一個屋子最重要的原因。只是,潘柏越是與兄長親近,她便越是不能急於求成,以免亂了手腳。

“我也只是覺得有些好奇,不明白為何咱們衙門的捕頭為何會來肅嶺縣辦案,隨口一問而已。”她又遲疑了片刻,問他道,“不過,我倒是沒有聽潘大哥提起過那位周捕頭。”

“潘柏那個人都不願意與活人說話,還能想提死人的事嗎?”陳中澤並不以為意,道,“但是,我聽說方叔說,他的性子原本沒有這般不近人情,可自從他那半個師父死了之後,他傷心難過了許久,慢慢地就變成了如今這副鬼樣子,看誰都跟他有仇似的。方叔還說,咱們老大剛來的時候,他很是不服,什麽事都不願聽他管教,當時柳縣令險些就要把他給趕出去了,還是咱們老大大度又有耐性,一直留他到今日的。”

這麽說來,兄長的死對潘柏的打擊很是不少。

如今她和潘柏所住的屋子便是兄長還在衙門時住過的,想來他也是念舊的人。

提起總是與自己不領情的潘柏,陳中澤的話也多了起來:“他這個人啊,看起來欠揍,其實是欠酒,每次一喝酒,便有說不完的醉言醉語,你問的他說,你不問的他也說,完全似是換了個人一般,很是好玩兒。不過,他明明喜歡喝酒,卻總是端著個臭架子拒酒水於千裏之外,我來了衙門兩年,也只見過他喝過一次酒,那可真是有趣得很。唉,真是可惜了,本公子打不過他,想讓你瞧一瞧他喝醉之後的滑稽模樣也是難啊。”

她心裏登時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若是潘柏喝醉,那她豈不是便能從他的嘴裏打聽出更多有關兄長的消息了?

陳中澤的語氣漸漸認真了些:“他那個人,凡事都愛較真,你與他同住一處,以後指不定有什麽煩心事,但他其實最有義氣,不然也不會在那人死後性情大變,所以,很多事情可能要你擔待些。不過,你放心,若是他當真欺負了你,我肯定是第一個不同意的!”

他這麽說,既是為了潘柏,也是為了她,可見雖然平時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對潘柏也總是心有怨氣,但對他卻還是有情有義的。

她心中微動,了然道:“我明白的,多謝陳大哥。”

心中慢慢地有了盤算,不久之後,她也吃飽了,便對陳中澤建議道:“這籠雖然沒有何姐做得好,但也還算不錯,陳大哥,不如你送給宋姑娘嘗一嘗?”

能找借口去世見宋汐,他當然求之不得,趕緊又點了一份,小心地捧著盤子去了客房。

等他走了,她才伸手招來了那個帶她與安川去五十裏的小二哥,問他有關安川買的那座宅子的事情:“小二哥,你說那宅子裏死過人,可能說得更詳細些嗎?”

說著,她將兩個銅板悄悄地遞給了他。

那小二歡喜地悄摸摸接過,問她道:“您是替那位公子打聽的吧?當時見他並不在意,小人還以為多嘴了呢。”

她訕訕一笑,道:“洗耳恭聽。”

“其實當時小人也不在老家,只是聽家裏人說過而已,但是咱們那裏窮鄉僻壤的,多少年也沒出個這檔子有趣的事,故而直到如今,能記得的人也不少。”絮叨了半晌後,那小二哥才帶著幾分得意的神情道,“事情是這樣的。那個宅子其實是咱們肅嶺縣城李家的老宅,李家客官聽說過吧,穆小公子的屍體就是在他家府上發現的,他們家在咱們肅嶺縣城也是個富貴人家,故而他家的老宅已經被荒廢很久了。不過,李家大小姐小時候身子骨不好,因著五十裏離飛雲寺更近些,所以她在老宅住過幾年,長大後也時常會來看看。”

大概五年多年前的一個清晨,有村民在李家老宅的院子裏發現了一具男屍,是中刀而亡的。那人是外來的,說是個賣木材的生意人,村民都沒人見過。但卻有人見過李家大小姐在前一天回來過,而且屋子裏還有她留宿過的痕跡,可是,在村民發現屍體時,她卻並不在那裏。

於是,自然而然地,她便被懷疑是殺人真兇,而且,就在捕快還在那老宅搜證時,她卻回來了,並解釋說她整整一夜都在七月山,而且並未見過死者。

當時何縣令也去了,當場便認定她就是兇手,並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至於後面的事情,小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個外地人經過,證明了李家大小姐的清白,還在圍觀的村民中找到了真兇,真是神了。”小二感慨地道,“那個真兇是咱們村子裏的一個惡霸,他覬覦李家大小姐的美色,原本想趁著夜色去強了她,說不定還能成為李家的女婿,沒想到他偷摸進屋之後,竟發現床榻上躺的是個男人。那男人還帶著一把刀,見了惡霸就要砍,但反而被對方給殺了,也是倒黴。”

這麽說來,其實兄長還救過雲家的長房夫人李錦合。

許長恒甚是驚訝,遲疑著問小二道:“小二哥知不知道那死者是什麽來歷?”

“聽人說,他身上好像有京城的路引,可能是從京城來做木材生意的,當時他還隨身帶了些木材,”那小二壓低了聲音,神秘道,“有人說他不過是個路人,但也有人說,他可能是李家大小姐的情郎,不然怎麽平白無故地來咱們這窮鄉僻壤,而且還會睡在李大小姐的床上?”

雖然與李錦合的交情並不算深,但聽到旁人這般非議她,許長恒心中也不舒服,便反問那小二哥道:“小二哥可知道如今李家大小姐的夫君是誰?”

小二連忙點頭:“聽說是南和縣的雲家,有錢得很,還是當今雲相國的親戚呢。”

“既然如此,那雲家會娶一個閨名有損的女子嗎?”她神色微微一肅,一臉關心地對小二道,“我聽說,雲家有的是手段,而且在整個寺明州都耳目眾多,方才有關李家大小姐的那些謠言,小二哥以後還是慎言為妙。”

聽她這麽提醒,小二才意識到自己忘形之下失了言,忙答應道:“客官說的對,是小人糊塗了,您就當什麽都沒聽見。”

她點頭,示意他放心,又問道:“那個宅子,後來可又住了什麽其他人嗎?”

小二如實道:“後來李家大小姐又來過幾次,聽說也住過其他人。但是那院子本就離村子遠,再加上是兇宅,不吉利,故而村裏人都不願靠近,知道的便也不多了。”

能打聽這麽多,對她來說已然是意外收獲,對那小二道了謝後,她回了客房,告訴陳中澤自己要出去一趟。

不久前剛剛被宋汐又一次拒之門外的陳中澤在窩在自己的房中郁悶地啃著包子,聽說她要出去,立刻跳了起來想跟著一起去。

她並未直接拒絕,而是建議他道:“宋姑娘此時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若是我們都走了,她需要人時怎麽辦?”

凡是對宋汐有利的事情,陳中澤都覺得極有道理,雖然也覺得宋汐並不需要自己,但他還是坐了回去:“你去哪裏,若是老大回來問了,我也好交代。”

她遲疑了片刻後,答道:“我在這裏有個親人過世了,去送他一程,午時便能回來,安捕頭也知道此事,他若問了,你如實回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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